評論家批評俄羅斯的三位青年女子選手Kostornaia、Shcherbakova和Trusova,將花式滑冰轉變為跳躍競賽,這個令人擔憂的趨勢逐漸形成常態。
門面一直是花式滑冰的中心思想,這項運動的文化要求選手們以微笑帶過痛苦與失誤,在成績等候區中,甚少有太過戲劇化的演出,就算裁判並未公正地評分,選手們還是會向鏡頭送上飛吻並且對觀眾揮手致意。無論他們多憤怒,也絕對不會顯露出來,反而會靜靜的承受,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在所難免。
兩度參加奧運的芬蘭選手Kiira Korpi,現攻讀心理學並且是兒童權力運動家,提到:「當你生活在這個泡泡裡,一切都是惡性循環,你甚至沒有發現這些文化規範有多病態。」
而原本應該在加拿大蒙特婁舉辦的世界花式滑冰錦標賽因為新型冠狀病毒而取消,這可能也無意間改變了女子花式滑冰的樣貌。
沒有意外的話,三位俄羅斯青年女子選手:16歲的Alena Kostornaia以及15歲的Anna Shcherbakova與Alexandra Trusova,將會在世錦賽角逐頒獎台的位置。這三位女孩為花式滑冰帶來革命性的改變,她們去年才剛升上成人組,就席捲了這項運動,並且躍上不少頭條。去年12月舉辦的大獎賽決賽,Kostornaia拿下了金牌,Shcherbakova和Trusova則是拿下銀牌與銅牌,並且在隔月的歐錦賽再度重演戲碼,對手也驚呆於她們壓倒性的實力。
究竟是什麼讓她們這麼厲害?其實她們藉著卓越的跳躍,盡可能在技術層面拿下高分,Trusova和Shcherbakova都熟練花式滑冰的「聖杯」:四週跳,這也是直到最近對女選手而言前所未有的境界,也就是空中旋轉四足圈。
但這也引發了擔憂,首先,女子滑冰比賽是否成了青年女子跳躍比賽?再來也是更重要的一點:成功的代價是什麼?對這些尚在發育、青澀的孩子們的生理、情緒、心理上而言,造成什麼影響?
Korpi說:「在滑冰和體操或是其他運動項目,最糟糕的是大部分的時候,選手成長在威權式的文化中,他們相信如果受傷了是因為自己太弱,或是如果身體或心理跟不上也是因為自己太弱,但是一個青少年的身體為什麼會受傷?當然選手自己要負一些責任,但我們從來不會質疑是否是教練的訓練方法出了問題,是不是訓練過度?我聽過美國、芬蘭和瑞典的醫師分享過的案例:12歲的孩童到診所看診,發現那個年紀根本不應該發生的疲勞性骨折和其他傷痛,出現在這些小孩身上,我相信在俄羅斯發生的年齡甚至更小,而這都指向過度訓練,但是他們在這麼小的年紀該如何處理呢?」
前面所提到的三位俄羅斯青少女都是同一個教練:Eteri Tutberidze,這位教練也穩定訓練出有天賦的女子選手。Tutberidze是一位頗有爭議的教練,儘管大家不太知道她打哪來,而這在排外性極強的滑冰圈中實在很罕見。她自2014年打出名號,當年一位穿著紅色冰裝15歲的Yulia Lipnitskaya讓索契為她著迷,並且是俄羅斯拿下團體金牌的關鍵角色,Yulia成了巨星,並且在冬奧隔月的世錦賽拿下銀牌,但很快地就因為身體發育而被拋棄,到了2016年底她就完全退出滑冰界了。筋疲力盡又幻滅的Yulia,隔年透露自己長期都患有厭食症,她斬釘截鐵的說:「滑冰不再吸引我了。」
而在這個階段,Tutberidze 已經在指導另一個神童Evgenia Medvedeva,並且連續拿下歐錦賽和世錦賽冠軍,但是她在2018年冬季奧運,卻以些微差距敗給了訓練隊友,小她3歲年僅15歲的Alina Zagitova。Tutberidze有了新歡,而Medvedeva在幾個月後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她離開了俄羅斯前往加拿大繼續滑冰生涯,她說:「我在這裡感覺更像個成人。」
接著看到年僅17歲,衛冕奧運及世錦賽冠軍的Zagitova,在2019年12月宣佈無限期暫停滑冰活動。在宣佈前一個月,她承認自己已經很難跟上一起在莫斯科訓練的年輕競爭者,更令人擔心的是,她描述自己如果不能更瘦,就無法嘗試四週跳:「四週跳現階段對我來說太危險了,我身體和心理上都要準備好,我還需要減重大概3公斤,降低受傷的風險。」
這正是圍繞著女子滑冰的跳躍現象,以及所謂的「俄羅斯娃娃」的崛起:女性身體等議題進行熱議的核心。
青春期對選手的表現可以造成巨大的改變,選手們會長高、變重,這是預料中的事,最重要的是這是正常現象,但在滑冰界,這卻被視為不想要的發展並且會危害到某些技巧,像是四週跳。生理上的變化代表技術必須調整,但有時候教練沒有興趣或是耐心,他們只會尋找下一個更年輕、尚未進入青春期以及更瘦的選手來訓練。所以對於即將邁入發育期的選手,真的有可能會恐懼並且懷疑青春期,而在身體意象及其傳達的訊息為時下最夯的話題時,滑冰似乎深陷令人不安的模式。
Korpi表示:「這是很危險的,以前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月經不來的影響,因為覺得這是好事,沒有人討論隨之而來的症狀、心理問題、疲勞性骨折可能是因為沒有足夠經驗,以及賀爾蒙沒有正常運作。所以我們必須點出傳達這些不健康訊息的圈子,就是那些傳達你應該要限制飲食、不斷減重,無論如何就是不斷的限制,這樣的訊息是很令人擔憂的。」
「我知道很多運動員的心理和生理都受過傷,因為只要有少數人成功,整個體系並不在乎多少人會被拋棄,但令人擔憂的是那些成功的人,只能維持幾年,接著他們也壞掉了:他們『太老』或是無法維持生涯。」
Korpi對虐童在學術研究上有相當大的興趣,並且覺得這在滑冰界是很常見的行為,她表示:「教練在訓練的時候可能有很嚴重的情緒虐待,這在滑冰特別容易發生,可能是因為這項運動的發展、以及我們如何評價那些瘋狂的跳躍,而如果你沒有成人的身體會有多容易做到這些跳躍。因此越機械化的對待自己的心理和身體越好,教練掌握著邁向成功的金鑰,但如果他們指導的過程造成情緒虐待,那將會有很慘烈的後果,而這些行為也和家長對孩童的施虐做比較。」
有人說這是反應過度,滑冰一直都有產出傑出的年輕新秀,值得一提的是,Tutberidze的確是依據ISU的年齡限制規則在做事,最終她的工作是訓練出冠軍選手,無論道德觀感上如何,就這點而言,她也可以辯駁說這不是教練的考量。Korpi表示:「滑冰一直都有童星,像是Tara Lipinski、關穎珊、Sarah Hughes,但是他們並不是因為無法跟上技術的要求而退出這項運動。」
因為2020年世錦賽延期,三位的俄羅斯女孩可能要到年底才有比賽,到時候他們的體態可能會有很大的變化,Tutberidze也可能轉移目標到下一個選手。
Korpi說:「我不認為Tutberidze的孩童工廠是滑冰界最大的問題,問題是所衍生的病態文化,Tutberidze的工廠只是這項運動往不人道的方向和文化前進的徵兆,Tutberidze不是起因,有許多教練採取和她類似的方式,也有許多協會支持這樣的教導方法。」
感覺起來滑冰似乎要做出決定:保持現在這種門面至上的模式,或是開始捫心自問一些棘手的問題。
Korpi表示:「對很多人來說這不再有趣,人們懷念觀賞心理成熟的女子滑冰,而不是看這些小女孩滑冰,人們,包括我在內,幾乎不忍目睹這些非常年輕的童星滑冰,因為你會忍不住想到這些表演和成功背後必須付出的代價。」